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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if番外】今天也在阻止老师犯罪 01-如果救了卡俄斯的人不是尼德霍格,而是路易……?
-无责任番外,请勿代入正传!()
-请在至少阅读完正传第一卷后再阅读本篇番外
· 1 ·
路易·伯特伦,不喜欢一切与自己心意不符的东西。大部分时候他会顺从自己的想法,直接把脏东西和虫子变成尘埃,尽管有时他不得不忍耐。但总体而言,他随心所欲得惊人。
然而,他从未因为自己的突发奇想,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那只是个巧合。起因是一些无聊的工作,他甚至懒得去记忆,总之贾斯帕请求他前往卡巴拉魔法学院一趟。路易自然可以拒绝,但是耐不住他实在是闲得慌。他起初想用传送门直接过去,很快又觉得传送门太无聊,于是他采用了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办法——走过去。
好吧。魔法师的“走”与正常人的“走”还是不太一样的。何况是超位魔法师。
不过路易的方向感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或许银龙带给他的血脉中不包含能够清晰辨认方向的成分。在终于抵达圣树之城后,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最终在某个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这地方可算不上多安静,然而在路易走进去之后野兽的吼叫便尽数消失了。他实在不认为自己穿过这个树林就能抵达卡巴拉,但是反正他很闲不是吗?于是路易又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他打算直接去往树林的深处,倘若真的没有出去的路再想另外的办法。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走了多远。贾斯帕在等?那就让他等着。直到后面他看见一间小房子。
准确地说是个木屋。小到连他的一个书架都放不下,并且破败得不成样子。不过闻气味,这里不久前应该刚有人类来过……
嗯?等等。路易停住了脚步。
这屋子里现在也有一个人类。
而且似乎没什么生命体征了。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大可以抬腿走人。毕竟死人他见得还少吗?甚至他本人每天都会创造几个。然而路易仍旧没有。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奇,也懒得开个窥探魔法,直接就削掉了门上挂着的锁,走了进去。
不出他所料,这房子又破又旧,杂物堆了满地,看上去大概是个仓库。
哦,他可能应该关注一下那个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的人类?但是她脑壳似乎都裂得差不多了,满地都是红红白白的液体。那是什么?脑浆?血液?人类真是脆弱。
这人死了吗?好像没有。但是肯定也活不长了,毕竟头都撞破了嘛。
路易饶有兴致地站到那具马上就会变成尸体的东西边上,开始打量她临死前的尊容。
那大概是个女孩。不过因为头砸得太碎看不出容貌,只能看出她是黑发。穿了身普通的裙子,看上去就像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姑娘。
她的手被绑起来了。原来如此,被绑架到这里的?看来圣树之城的治安也没这么好嘛,下次能借这个机会找贾斯帕的茬了。这么说来她是被绑匪杀掉的?看着似乎不像……
路易围着那具身体绕了个圈。得出了结论:她是自杀的。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手还被绑着,却想着要自杀?她身上也没什么被凌辱的痕迹,难道是被绑架这一事实太过恐怖,所以想靠着自杀逃避?路易的脑子里一时间猜测了不少可能性,但很快他就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她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死了。
路易又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他有种预感,他可能应该做点什么。
尽管他向来不喜欢占星学派那些虚头巴脑且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直觉这东西是有用的。于是他又一次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微光之下,少女碎裂的颅骨开始重塑,发出如倒带般的刺耳响声,落在地面上的碎屑自行上飞,飘到她的伤口处组成全新的皮肤。一切结束后路易蹲下身,将那个女孩翻了个面。
普通,勉强还算得上清秀吧。反正脸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一般也记不住别人的脸。双眼紧闭,眉心微蹙,看上去睡得也不太安稳。他随手探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内部情况,这女孩似乎有些过劳,身体内不少器官都老化得远超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水平。
路易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他把人治好,给了她一具近乎健康到完美的身体,接着拽着她的手臂,将人粗鲁地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这个动作可不算太轻柔。女孩原本睡得好好的,被他这一拽便彻底清醒了,双眼蓦地睁大,茫然地左看右看,又看向了他。
路易经常吸引他人的目光,这对他而言再正常不过了。这张脸是银龙与人类血脉的共同产物,且结合了两者最美丽的部分。不过他时常会觉得有些烦人,被低级又无趣的生物凝视并非什么好的体验,尤其是这个生物或许抱有什么肮脏的心思。
他以为这个女孩也是如此。那他就会觉得救了她这件事不够明智了。或许他应该在自己感到足够不快之前把她杀掉。
然而。女孩的目光只是停留在他身上片刻,似乎是被他的容貌目眩神迷了一下,接着就移开了,神情看上去颇为凝重。她在看自己周身的情况,接着她翻了个白眼。
是的,她翻了个白眼。当着路易的面。
这下路易就有些不高兴了:“你在干什么?”
女孩瞬间看向了他,似乎有些赧然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针对您,失礼了。”
那是针对谁?哦,绑架她的人?
路易是有些斤斤计较,但她既然都解释了,他便哼哼唧唧地将这件事翻篇,直接道:“我救了你。”
“啊,我知道。十分感谢您!”女孩谦卑又恭敬地低下头道谢,这个动作让路易心情舒畅不少。
于是他又有了询问她前因后果的兴致:“所以,你叫什么?没事为什么自杀?你不知道路上遇见很碍眼吗?”
他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她在屋子里自杀谁也碍不着,谁然他偏要多管闲事走进去呢?然而女孩非常好脾气地又开始道歉:“您说的对,是不该自杀。刚刚太冲动了。”
她自我介绍说名叫“卡俄斯”,是卡巴拉的学生,似乎是被不认识的人绑架了才到这里的,但是绑匪一直都没有出现,她又累又饿、受不了无尽的等待,才想着干脆自杀一了百了。真是脆弱,路易不屑地想,人类还真是容易被一点小困难就击垮。
但他总觉得这位名叫卡俄斯的少女似乎没有说真话。他维持着蹲姿,与坐在地上的少女视线齐平,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无形的压迫让她似乎有些无措,咳嗽了一声移开视线:“总之,能请教您的名字吗?”
“嗯——”路易想了想,“我不想告诉你。”
卡俄斯倒也没因为他的回应而愤怒。反而她再次专注地看他,用视线描摹他脸上的线条,似乎希望通过他的长相来获取什么信息一样。很快她放弃了,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但由于太久没有动弹,她的腿不听使唤,她便左右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路易就在她边上,但丝毫没有要去扶她的意思。卡俄斯是自己搀扶着边上的墙壁站稳的。
“你是卡巴拉的学生?”路易没有多说,转身朝门外走去,“跟我走,送你回去。”
就当他今天实在是没事可干,善心大发。或许还能借她的名义跟贾斯帕敲诈一笔?
路易想的非常美好,然而他走了两步路,却没听见身后传来跟随的脚步声。他略有些疑惑地转头,只见卡俄斯站在原地,面色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你不想回去?”
“这、呃……”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简直像是在找借口,“不好意思,有点厌学了。”
· 2 ·
厌学当然是骗人的。看眼前这个银发青年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半点都没信。
但是卡俄斯现在的确思绪非常混乱,她总觉得这会儿要是回学院,那必然要出什么事。总之原作发生的一切悲剧都会再次重演,她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更糟。
是的,原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刚刚一头把自己撞死,她好像多了许多上辈子的记忆。类似于曾经生活在现代社会,而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过是一本西幻言情r18肉文中的情节,又类似于艾琳才是主角,她不过是为了剧情发展而诞生的路人炮灰,在文章前期就会死于这场绑架。
……换句话说,她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之后度过的人生与所谓“炮灰”又有何异呢?
尽管在卡巴拉学院学习是许多魔法师梦寐以求的事,但卡俄斯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个福气谁想要谁拿去,她比较想逃。谁知道之后会不会遇到与今日类似的绑架?
“……”
银发青年没说话,眯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看她。
不得不说,这位救了她的大佬长得是真的帅,帅得卡俄斯见他第一眼甚至被晃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被迫去整理脑海中如潮水般错杂的记忆了,因此都没有细看。而且她记得自己是直接拿脑袋砸的地面,他连这样都能治好,说明实力也绝对是强得要命。
但是帅哥的视线让她有点压力,于是她又解释道:“您也看得出来,我是被绑架的,要是直接这么回去,谁知道后面……”
青年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谁管你。你跟不跟我走?”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卡俄斯被噎了一下,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摇头:“不了,您慢走。”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对方哪个点,他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他就这么盯着卡俄斯看了一会儿,眨眼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得够呛:“你不走,那我救了你的‘报酬’怎么办?”
这话卡俄斯真不知道怎么接了。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而且这条命能活多久还说不准呢。唯一能派上点用处的是上辈子的记忆,她原本打算离开这里后靠着记忆里的知识混口饭吃……但这些对于这位大佬能有什么用?
卡俄斯诚实道:“我实在没什么能报答您的。”
●
路易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当然不是不求回报的性格,但是这个女孩能给自己什么?又或者他有什么缺的?
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唯一缺的可能是“伴侣”,但是怎么着也不可能找她这种人,他脑子又没坏。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选项。
由于这次圣树之城的旅途给路易带来不少乐子,他本来想回去之后再绕着整个大陆走一遭的。但由于旅途期间没人说话——准确地说是没人敢和他说话——这让他不免有些无聊。
话虽如此,他只需要那些他说话时能给予回应的人,要是这人话太多太密他又会嫌烦。
于是他问:“你话多吗?”
“啊?”卡俄斯愣了一下,“还行,一般。”
确实不算多。似乎也能及时给出回应。
倘若路易再有点常识,或许就能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叫做“拐卖人口”。但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在乎的,更何况卡俄斯对他而言只是个用来缓解无聊的工具,压根算不上人。
“那就不去卡巴拉了。”他说,“走吧。”
他什么也没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屋。卡俄斯显然非常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只要不是回学院,去哪里便其实不是很有所谓。
她此时大概也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就这么跟上了路易的步伐,毫无目的地离开了那片森林。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路易想去哪里。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离男女主角远一点。否则无论怎么逃避,原作的悲剧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会牢牢地攀附上她。
· 3 ·
卡俄斯后悔了。
她啃着面包,看着面前这个躺在旅店床上看书的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想。
她不该走的。至少她不该跟着这个青年走。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叫路易。
她以为路易的坏脾气不过是大佬普遍具有的特性,却没想过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谁会因为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刚好把旅店最后一间房给订了就直接闯进人家房间把人杀掉啊?!尸体直接被他扬了,行李全部扔到窗外,然后就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好像他刚刚只是杀了一只小飞虫。
对,扬了。字面意思,变成灰了。卡俄斯也看不懂,可能这就是神奇的魔法吧。
不仅如此,这人路上的种种行径也表现得相当不讲理和神经质,路上见到小偷,他分明都没有钱袋(钱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然而小偷就是偷成功了。结果还没走出十米小偷整个人就炸了。
这也是字面意思。从里面炸开了。血肉飞得满地都是,现场一片混乱。
然而这个神经病拿着手里的香煎吐司吃得非常开心,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爆炸。
卡俄斯跟着他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已经逐渐从震惊变成麻木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就是他对她还不错。当然,这是与那些随随便便就会被杀掉的人相比。至少他允许她和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里,还给了她一张沙发用来睡觉……
她该不会被pua了吧。卡俄斯把面包啃完了,继续面无表情地想。
自从他们遇见那天起,已经过了大概一个月。他们一路向北,从圣树之城走到了雷德斯公国,期间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完全是靠走。路易不需要睡觉,然而卡俄斯需要。他通常会大发慈悲地在原地等候一个晚上,让卡俄斯休息。
他们目前所在的是雷德斯公国靠东侧的一个小镇。雷德斯不比罗兰帝国,其政治体系有些随意,因此民生条件不太合格,各个地区的发展程度差距相当大,这个小镇只属于中等水平。
卡俄斯不理解路易停留在这里是做什么。说实话,她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往哪里走,最终目的地又在哪里。路易全程都走得很悠闲,丝毫看不出赶路的样子,但是又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似乎哪里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卡俄斯吃完面包了,拿起手边刚刚楼下买的晚报,读了起来。
这种小地方竟然能有报社,科技树完全点歪了吧……西边有半兽人入侵民居,商行失窃……似乎治安也不怎么样……
“看报纸?”她正看得认真,就听见面前躺床上看书的青年说。
卡俄斯“嗯”了一声,路易就非常自然地命令道:“念给我听。”
卡俄斯自然没有别的选择。她把那张报纸上寥寥无几的内容一五一十全部读了出来。越读越觉得这鬼地方的治安真是差到了极致。一会儿私闯民宅,一会儿当众抢劫,一会儿商行失窃的。
现在镇上还来了路易这个变态杀人魔,简直比哥谭市都要民风淳朴。
“嗯……”
路易坐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用食指敲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是自言自语:“就这里吧。”
说完他就把书一合,从床上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又破天荒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挑挑眉示意她跟上。
卡俄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天都要黑了,这是要去哪里?
卡俄斯认命拿上那张晚报——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行李”——在夜色中跟着路易出了门。街上一片寂静,甚至不见民居中有几盏亮着的灯。
他们一路朝着西边走,在临近郊区的位置停了下来。
卡俄斯只能勉强借着月光看清东西,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
“小心别撞到我。”路易的声音从前面凉飕飕地飘过来,“我会‘手滑’把你杀掉的。”
卡俄斯:“……还是希望您能手稳一些。”
路易轻哼一声,没在乎她的顶嘴。这种程度的无礼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他也不喜欢言听计从的木头人。
他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空地。这里距离城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而且后面就是山林,夜风吹过,就能听见树叶摇晃的窸窣声。
卡俄斯不免想起了报纸上那些恶性事件。她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紧接着更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路易打了个响指。几秒之后,从远处的山林中突然传出“轰隆隆”的动静,无数数不清的黑影从林中漂浮起来,朝着路易的方向飞来。借着月光,被吓得险些两眼一黑的卡俄斯才意识到,那些“黑影”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木头。
没错,就是那种刚刚被斧子砍倒在地的树木的模样。成群结队、一根接一根地朝着这个方向飞过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荒谬的。
那些木头落地之后,竟然就自发地开始组装了。一根根头接着尾巴拼接在一起,比乐高玩具都要丝滑。
卡俄斯沉默良久,最终选择了接受。可能这就是神奇的魔法吧。
在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中,那些从山林里飞出来的木头,自行把自己建成一座木屋。占地面积不小,外形也很有设计感,如果再加点装饰,就像极了那种“女巫的小屋”。
“愣着干什么?”路易回头,朝她道,“进去。”
他们走进了那间木屋。不知道这堆乐高玩具是怎么拼的,里面竟然有不少房间,家具齐全,还有许多看着就价值昂贵的魔法研究设施。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住在这里。”路易坐在木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沙发上,毫无坐相地将腿翘了起来,“我们是魔法师协会的‘魔药师’,我是你的‘老师’,你是学徒。”
卡俄斯姑且听懂了他这是在说他们伪装身份,她疑惑道:“要住多久?”
“不知道。”路易言简意赅。
“住在这里的目的是?”
“做实验。”路易说,“做完就可以继续出发了。”
原来他是那种会正常做实验的魔法研究者吗?卡俄斯有些惊奇。她还以为路易全靠那种“噼啪”“叮咚”的灵光一闪呢。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路易斜着睨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在这期间你没什么事要做。随叫随到就行。”
卡俄斯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路易,全然是害怕中途溜走被他杀掉。她没什么异议,叹着气答应了。
·4·
在镇上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在还没有到卡巴拉学院上学的时候,卡俄斯就住在与这里差不多的小镇上。那是罗兰帝国与雷德斯公国的边境地区,仔细算来可能和这里离得不远。那里除了治安好一些以外,与这里没什么太大区别,她倒是适应得很快。
路易每天的作息都相当规律。早上见不到人影,中午才能见到他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吃了午饭后又会待在研究室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晚上就不一定了,有时会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有时则是睡觉。
拜魔法所赐,家务事需要手动的不多,卡俄斯每天唯一需要干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做饭,二是给路易读报纸。每天早上起床去镇子上买菜,回到木屋做饭。她去镇上订了晚报,每天都会塞进木屋门口的邮箱里。
送报员第一次来都懵了。他压根不知道这地方还有房子,站在门口喊了两句,又朝里面张望,试图找到有人生活的痕迹。
当时卡俄斯刚刚把做好的甜品放进烤箱,正在洗菜准备做饭。她本来已经打算开门出去,然而那几声呼喊太响,她还没动,身后就传来“嘭”的一声。
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一把就将自己的房门给推开了。木门撞到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张俊美的脸蛋上满是密布的阴云,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卡俄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起初她大气都不敢喘,任由路易一言不发地经过餐桌,接着就要打开大门。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路易十有八九要出去杀人了。
——把送报员在家门口杀掉算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理智上线,还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作祟,那一刻她爆发出了强烈的勇气,直接跑上去一把抓住了路易的手臂。
血红色的眼瞳缓慢地转向她,压迫感如山般倒下。
“……”卡俄斯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她有种预感,她现在要是劝路易别杀他,自己的下场会比那个送报员还惨。
大脑飞速运转,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嘴已经先于思考,直接行动了:“刚烤的布丁!”
相当应景的,烤箱恰好发出了“叮”的一声。
“……嗯?”
随着青年转头,他的银发也晃悠悠地颤动了一下。他朝向厨房,轻轻嗅了嗅。
“好香。是什么东西?”
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被转移过去了。卡俄斯把几乎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塞回去,赶紧进厨房把布丁端了出来。
路易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边打哈欠边玩着手里的餐刀。
接着,卡俄斯就眼睁睁看着路易一口一口地把那份她做给自己吃的布丁吃掉了。
尽管前后在不同的甜品店帮忙过,她的制作水准却算不上多好,只能是能够成形的程度。然而这样对付路易似乎足够了。因为他把盘子里面的吃掉后,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
送报员应该已经走了吧?毕竟丝毫没有动静……但愿他已经走了,千万别再发出声音,否则真的救不了……
尽管如此,打工时形成的条件反射却让她下意识上前把空盘子收了回来,还不忘问上一句“合您的胃口吗”。
……问了才意识到自己就不该问。
路易坐在餐桌前,左手撑住头,侧脸仰视着站在桌旁的卡俄斯。红瞳中的冰冷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期待。
“我还想吃。”
卡俄斯:“……只有一份。还要的话要等。”
“欸——要等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卡俄斯估算了一下。
路易的嘴角垮了下去,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怎么一副没吃过布丁的模样?明明看上去就是个贵族。卡俄斯试探地问:“您的魔法能帮忙做甜点吗?”
“怎么可能,最多点个火。”路易摊摊手,“你以为魔法是万能的吗?”
“啊?不是都能盖房子吗?”卡俄斯脱口而出。
“噗……”这话把路易逗笑了,他心情很好地解释道,“只能帮忙砍树而已。是我自己操控着把木材拼起来的。”
您老人家还是个建筑师?!卡俄斯肃然起敬。
·5·
路易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压榨她的机会。
鉴于上次事件,卡俄斯每日的任务又多了一项,给路易做甜点吃。
说实话她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东西有多么出众,镇上的点心店里卖的都比她做出来的像样,然而路易就是对那些没兴趣。她甚至怀疑对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也确实是整日无事可做,因此对于路易的要求没什么异议。
她近段时间每天定时出入采购食材,一来二去和商铺与周围的居民混了个脸熟。现在镇上人大多都知道她叫卡俄斯,是个魔药学徒,住在城郊,还有个常年做研究不出门的老师。
每天早上出门,去镇上买买东西,和街坊邻居聊天八卦,回到家里做饭做点心,生活非常规律。若非路易时常会研究出一些稀奇古怪且能要人命的玩意儿,偶尔还会让卡俄斯帮忙去买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卡俄斯真就要彻底融入这里了。
她现在多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观察路易。
此人非常奇妙。高级魔法师自然与普通人大相径庭,但是难道每一个都可以像路易这样可以好几天不出房门吗?而且卡俄斯也并不觉得他研究得有多认真,因为她好几次经过他房门口——时间一长这家伙就懒得关门了——发现他完全是在睡觉。
“卡俄斯,今天吃上回做的那个,那个苹果的——”
“苹果派?”
路易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响指,表示就是那个。他现在已经能够正常叫卡俄斯的名字,而不是“喂”和“你”了,不得不说是一项极大的进步。
他今天不打算搞研究?好像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过……啧,这家伙怎么不会胖啊。还有腹肌,真是匪夷所思。卡俄斯一边揉面团一边想。
“苹果少放一点。不如说只要有苹果的味道就行了。”路易非常任性地提着要求,“我讨厌它的口感。”
“做不了。”卡俄斯叹了口气说,“你这跟酸辣粉不放辣有什么区别。”
路易“嗯?”了一声,从沙发上抬起上半身:“‘酸辣粉’是什么?”
卡俄斯没搭理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都敢不搭理路易了。大概是拜这家伙着实没什么威望可言所赐。
然而银发青年把手里的砖头书随手一放,走过来靠着厨房门,眼睛直直盯着墙角的那一袋子苹果。
在他伸手要干坏事之前,卡俄转过身:“……你干什么?”
路易:“……没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开始在里面兜圈子。
这家伙刚刚绝对是打算把苹果随便传送到什么地方!卡俄斯揉了揉自己酸胀的额头。他这种行为和随时会把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撸下来的猫有什么区别?她难道还得辛苦给厨房装上防猫垫?
“哼~”
银色猫咪突然凑到她面前,红宝石般的双瞳微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颊,发出相当不怀好意的哼笑声。
卡俄斯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怎么了 ?”
“你脸上——”他故意拖长了音,“沾上面粉了。”
卡俄斯真想翻白眼。她觉得这位少爷至少得有一点常识——那就是揉面团的时候身上哪里沾上面粉都不奇怪。但是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要不您先出去,我做好了再叫您?”
“不。”他直接拒绝,“我很无聊。你不觉得你应该陪我聊天吗?”
但是我已经在给你做苹果派了少爷!卡俄斯不打算继续说话了。因为一旦她搭理路易一个字,都会被他当作“聊天”的一部分,这段对话就会持续到他不无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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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专心致志地做这个苹果派,直到今天的报纸送过来,那她就可以拜托现状,转而给路易念那该死的报纸了。
她为什么不走呢?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想。救命之恩的确无以为报。但是最主要还是,真的不是很想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被路易杀掉。
“喂。”
“喂——”
“喂喂喂——”
卡俄斯不为所动,如同一尊石像。
路易抱着胸站在她边上,一边看着少女动作熟练地开始配料,一边又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配料终于结束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只剩下烘烤了。就在卡俄斯要按好钟表,计时将它放进烤炉的时候,路易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她手上的餐盘突然直挺挺地漂浮起来,紧接着上面就冒出一团火焰,在卡俄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开始了“自我烘烤”。
然而那火势似乎有些太大了。不过几秒钟时间,那盘面饼化成了一片焦炭。
卡俄斯:“……”
路易:“……”
他眨了眨眼,罕见地竟然有些无措,不是很流利地解释道:“它……这么不耐烧吗?”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卡俄斯将围裙一摘,连续深呼吸了三次,然后走出去了。
这下路易更无措了。他甚至试图逆转面饼上发生的一切。然而微光笼罩了那团东西,却没有任何效果——因为面饼的下场就是他自身造成的。他无法逆转自己的魔法。
连这种事都能忘记,对他而言就已经够少见了。路易“啧”了一声。他为什么非得复原不可?坏了再做一个不就好了?这回他不随便插手就可以了吧?
“卡——”
他边叫着少女的名字边跑到了厨房外,却发现她并不在客厅里。房间内也不见人影。他转头,少女脱在门口的鞋子不见了。
……她出门了。
·6·
卡俄斯当然不至于气得离家出走。
诚然她非常害怕,自己再待在那个地方,就会因为急火攻心而冲动地给路易一拳。这样她绝对会连灰都不剩。于是她决定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冷静一下。
而巧就巧在,她刚刚出门,送报纸的人就到了。
送报员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叫做罗伯特·雪莱,是个面容俊朗、笑容阳光的金发年轻人。送报纸是他的副业,听镇上的人说,他的主业是个诗人。他确实有种文艺感。但是这行也的确不太好赚钱。
他就是那个上回差点因为叫门被路易杀掉的送报员。第二次来的时候,卡俄斯就见到他了。他的姓氏与职业相当契合,因此卡俄斯对他印象深刻。而对方显然也对能居住在这种郊外的年轻女性感到好奇,两人见面总是会聊上几句。
“卡俄斯!”对方脱帽,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
卡俄斯回礼:“你好,罗伯特。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堵车了?”
对方显然无法理解“堵车”是什么意思。在愣了两秒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又说这种奇怪的话了。是因为今天镇上人有点多,一路挤过来的,实在抱歉。”
卡俄斯“嗯”了一声,接过报纸随意看了两眼:“今天镇上人很多吗?我去买东西的时候感觉还行啊。”
“似乎是商会那边出了什么事,好多人在围观。”罗伯特说,“对了,你看报纸第二版……”
卡俄斯应声翻到第二版,上面印着几个大字“城西民居遭半兽人入侵”。
“又来?”卡俄斯皱眉,“上回不都入侵过一回了吗?什么举措都没有吗?”
“是啊。”罗伯特叹着气,帽子盖在胸前,“三口之家的父亲死了,还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呢。”
“又是入侵民居,又是商会出事……这镇上治安真是差得可以……”卡俄斯叹气,“上面也不做点实事……”
“那、那个,卡俄斯。”罗伯特突然有些迟疑地说,“你孤身一人住在郊区,虽然这里离遇袭的居民区有些距离,但也算是城镇西侧,会不会很危险?要不要……”
还未等他把话说出口,卡俄斯身后的门就开了。
“喂,卡俄斯——啊,在这里。”
从门内走出来的青年一头如银辉般夺目的短发,眉眼锋利,眼尾微微上挑,俊美到近乎妖异,身披考究的衬衣与魔法袍,一看就价值不菲,虚幻得不像是真人。
他像是压根没有看见金发的年轻人,慵懒地走过来,动作相当随意而又自然地戳了戳卡俄斯的额头:“听到了倒是回我一声啊。”
被这种程度的俊美男子用如此亲昵的态度对待,任何一个少女都该春心荡漾才是。但罗伯特却没有在卡俄斯脸上看到任何与“高兴”有关的表情。
恰恰相反,她的神情极其不适,似乎满含隐忍(忍着翻白眼)。
这……他说到一半的话停在嘴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问……”
“啊。”卡俄斯回过神,有些不熟练地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师路易。他是魔药师。老……老师,这是罗伯特,给我们送报的。”
尽管假身份设定得很详细,但拜路易从不出门所赐,卡俄斯从不需要为别人介绍他。因此“老师”这个称呼从未使用过,她叫得万分别扭坎坷。
“您……您好!”罗伯特紧张地用裤子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出去,“我……我、那个,很高兴认识您!”
路易歪着头,面上毫无表情,就这么看他伸出手,没有一丝回应的动作。不顾尴尬的罗伯特,他回头看向卡俄斯,挑了挑眉:“报纸拿到了?”
“拿到了。”卡俄斯晃了晃手里的报纸。
“那还站着干什么。”
他转过身,径直朝屋内走去,没有多看罗伯特一眼。
金发年轻人茫然地收回了手,求助一般看向了卡俄斯。
卡俄斯顿了顿,经过深思熟虑,她露出了相当沉痛的表情,指了指路易,又指了指脑子,然后摇了摇头。
“……”
罗伯特满脸震惊,用口型问“真的吗”。
卡俄斯再次沉痛地点了点头。
罗伯特一扫刚刚那副尴尬又郁闷的神情,无比遗憾而又悲痛地看向了路易的背影。
卡俄斯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鞠躬了。她赶紧摆摆手和他道别,拿着报纸就跟在路易的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屋子。
门刚关上。
卡俄斯一回头,身上便倏地多了一大片阴影。
路易借着身高,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在门板上,手就抵在她头的一侧。
青年俊美的脸蛋近在咫尺,呼吸都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他垂眼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卡俄斯总能体会出一丝不快。
她知道路易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她不该因此产生任何旖旎的心思。但耐不住这张脸实在是帅得超出人的接受范围……
——不对。
他不快什么?我还没不快呢。卡俄斯陷入沉思:这是壁咚吗?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趁着机会给他一拳?
那张脸越来越近,卡俄斯不禁侧过脸,试图尽量远离一些。在他彻底凑到卡俄斯耳侧之时,卡俄斯突然感觉手上一轻。
身上的阴影消失了。
路易拿着那份新报纸,再次退到了原本的距离。轻薄的纸张在他手中晃啊晃的,不知为何卡俄斯竟然又从中看出了一分得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懂路易了。真是多余的能力。
随便吧。应付一个喜怒无常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与路易之间的关系——雇主,实在是有些耗费精力。他拿去也好,省得又要她帮忙念。
现在她得去重新做一份苹果派了。
·7·
“我们家门口是什么?”
某一天在餐桌上,卡俄斯忍无可忍地问道。
“怎么?很碍事吗?”路易漫不经心地咬着卡俄斯烘焙的曲奇饼干,颐气指使地岔开话题,“我要草莓口味的。”
“这里镇上买不到草莓。”卡俄斯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在刚刚,有只青蛙从前院跳进来,然后它被那个法阵变成了青蛙条。您觉得这算不算碍事?非要我也被变成卡俄斯条才算碍事吗?”
那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她再也不用跟这个神经病赔笑脸,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哦……”路易把手肘抵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脸颊,往自己嘴里喂曲奇饼干,倒是没再挑剔来挑剔去,“那是防护学派的魔法,自动抹杀入侵者。你踩上去没事的。”
“说得不错。”卡俄斯一把将盛放曲奇饼干的碟子抽走,路易的手摸了个空,“那留下那一地的青蛙条是打算用作您今晚的晚餐?您不能顺道把尸体一起传送走吗?”
路易眯了眯眼:“我看你最近的胆子——”
卡俄斯把碟子悬在了半空,曲奇饼干危在旦夕。
“……可以。但是现在还不行。”
倒也算是个回答,卡俄斯妥协地将甜点还给了他。但这回他吃饼干的时候撇开了视线,没再看她,像是在闹什么别扭。
卡俄斯已经过了要为这种小事担惊受怕的阶段。她收拾了餐具出来,发现路易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一句话都看不懂的砖头书,睡眠质量非常良好。
她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在她触碰木屋正门的一瞬间,轻微的刺痛感自指尖处密密麻麻地传来,让她条件反射便松开了,颇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静电?
她正想着,沙发那边便传来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你去哪里?”
银发青年将自己脸上的书掀起了几分,那双血红色的瞳孔自缝隙间盯着她。
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路易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他把书取下,随意地丢在一边,歪着头看向她。
“天要黑了。”
“你去哪里?”
窗外已是黄昏,金橙色的光将屋内染成一片霞光,那本是极具暖意的色彩。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卡俄斯只觉得遍体生寒。那双瞳孔不带温度,如猎食的毒蛇,将卡俄斯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卡俄斯:“……去给你买草莓。祖宗。”
冰冷的视线顿时被收了回去。路易再次懒洋洋地把书盖回了自己的脸上,朝她摆了摆手。
卡俄斯叹了口气,再次推开了门——这次她推得很顺利。
●
黑发少女离开后足足半个小时,路易才将盖在自己脸上的书拿下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不烫了。
不盖上压根不行,毕竟就连落日的余辉也没法彻底挡住他脸上的红晕。简直是丢人丢到了极点。
……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他非得脸红不可?路易不无疑惑地想,发生了什么值得脸红的事吗?没有吧?自他诞生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吧?
那他为什么要因为买草莓这件事脸红?他是什么十几岁的愣头青吗?
他越想越觉得烦躁,随手将书倒扣在桌面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窗外的院子里,草地上有若隐若现的法阵在微微闪光。白天不见得,黑夜里可能会有些醒目。
他打了个响指,法阵的光辉便瞬间黯淡下去。
反正。他面无表情地想。到今天为止,应该就结束了。
草莓也好,苹果派也好,随便什么都好。
●
没有草莓。
这是当然的,毕竟她都在郊外住了好几个月了,从来就没在镇子上见过这种水果。没道理今晚出来就能看见。
卡俄斯走在回程的路上,街边能看见有不少商铺在准备关门,但也有许多夜营场所现在才正式开门。
“卡俄斯!”
听到有人叫她,卡俄斯回过头。
她身后有一家酒馆,一位身穿围裙的女性矮人正站在酒馆底下,朝她招手。
“苏菲亚夫人?”卡俄斯惊讶地抬头看了眼酒馆的招牌,又看了看她,“这个时间,您怎么在这儿?”
苏菲亚是她常去的蔬菜店铺的老板娘,是个矮人,为人很热情,店铺经常会有各种打折促销的活动。虽然平日里经常会在街上的各种地方看见她,但是卡俄斯实在没想到她还会在晚上来酒馆。
“今天那个谁生日,全场请客!”苏菲亚大声嚷嚷着,“我来蹭酒喝!”
卡俄斯朝酒馆里头看去。果不其然,今日格外人满为患,位子几乎快没有剩下的了,酒气从门口能飘出几百米。里面都是小镇上的居民,但是男性占多数,卡俄斯瞧见几个熟面孔,正勾肩搭背,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
“所以是谁生日?”卡俄斯问。
“不知道!”苏菲亚理直气壮地回答,“管他呢,反正有酒喝!”
和矮人说这些是没什么意义的。卡俄斯不免冒出了一些刻板印象。
她正向道别,苏菲亚便一把拉住她:“你走什么啊?来得正好,我们这桌还差一个就齐了!多喝点,喝垮他!”
人类与矮人的力气那简直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卡俄斯几乎是被拖着走。她被拖着穿过了一片群魔乱舞的醉鬼,被迫在一张桌子边上落了座。
抬头一看,嚯,全是熟人。
“操。”正对面是卖面粉的巴尼大叔,看到卡俄斯坐上来直接骂了一声,“你把人卡俄斯拽来干什么?她还没成年呢!”
“放你娘的屁!”苏菲亚喊道,“老娘像她这么高的时候都生了三个孩子了!”
“你他妈是矮人!”巴尼吹胡子瞪眼,“而且她还住在郊外,待会儿天黑了怎么回去!”
“这不是有罗伯特在吗!”苏菲亚嘟囔着,大手一挥,猛地拍了一下身边人的后背,险些把人拍进桌面里头,“对吧罗伯特?你待会儿就负责把她送回去!”
卡俄斯沉默地转过头,和坐在桌子另一边、苏菲亚边上的罗伯特面面相觑。
“……晚上好?”罗伯特尴尬地笑了笑。
·8·
“我早就说过上头不管事,没人听我的!要我说,咱们直接去把那个半兽人的窝给端了,看它们还闹不闹腾!”日用品商店的老板娘,熊兽人劳拉猛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吨吨吨一口下肚。
“你可省省吧。”苏菲亚不屑道,“你这婆娘净出馊主意,你上回还说要在西边民居里头设埋伏!你看看有人理你吗?”
“那你说怎么办?全搬走?卡俄斯,照我说你和你老师那屋子也不值几个钱,赶紧搬走得了。”劳拉说,“这才三四个月,都袭击几次了?迟早要轮到你们!”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苏菲亚愤怒地一拍桌子,“人家是魔药师,想搬就搬吗?东西砸坏了你负责?!”
“哎不是,”劳拉纳闷地说,“你干什么啊,我说一句你骂我一句?”
“各位大姐,冷静,冷静。”卡俄斯苦口婆心地劝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几个中年女性喝得神志不清,刚刚还在勾肩搭背,现在又开始破口大骂,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卡俄斯看了眼被摆在自己面前的果汁,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喝了一口。
她边上的兰伯特,倒是被放了一杯酒,喝一点就要被人倒满。青年此刻脸颊酡红,似乎已经有点醉了。
他刚刚似乎还有话想对自己说,但几口酒一下肚,他就没声儿了,只是闷头喝。
这个酒馆……现在好像只有她一个正常人了。
这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吗。
卡俄斯又喝完了一杯果汁,苦中作乐地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肯放自己回去。但愿路易直接去睡觉了,没有关注她是什么时间到家。
“……你这、你这婆娘之前就是!”劳拉一边喝一边呕,一边呕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一边说一边还拍桌子,朝着苏菲亚吼,“我写了一个星期的情书!就差最后一段了!你就给我烧了!本来我少说也是个子爵夫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苏菲亚嘲讽道,“我是怕你被人吊起来打!你也不瞅瞅自己的模样!人子爵长得又帅,还是个贵族,看得上你吗?你看罗伯特也是个帅哥,人家还不是贵族呢,你问问人家看得上你吗?”
大概是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罗伯特疑惑地抬起头,和劳拉面面相觑。
“……”
“啊啊啊我的爵位啊!”劳拉继续抱头哀嚎。
“你们别闹他,他有喜欢的姑娘的。”巴尼咳嗽两声,正色道,“是吧罗伯特?”
说完还给罗伯特眨了个眼。
青年脸色潮红,反应迟钝,一时间没法分辨出他在说什么,诚实地点了点头。
刚刚还在哀嚎骂人的几位顿时都清醒了,一溜烟儿地挤到罗伯特身边,咋咋呼呼,你一眼我一语地询问到底是哪家的。
“是水仙花街上那卖花的姑娘?她应该是咱们镇上最好看的了吧?”
“我呸!南街一堆比她漂亮的,还一个个都花枝招展……”
“你废什么话,南街那不是妓院吗!”
“还有赌场。”巴尼补充道。
“对啊,还有赌场,哪是什么正经人家?”
听见“赌场”的时候,卡俄斯的眉毛挑了挑,又不动声色地落下了。
“哎呀都别争,报社主编的女儿,是不是!上司的女儿,还长得那么水!”
“哎我记得罗伯特你家隔壁有个……”
罗伯特直接被淹没在了女性们的猜测中,连回应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明所以地摇着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长得帅就是好啊,自是有人给你介绍一堆漂亮姑娘。卡俄斯一边感慨着,又喝了口果汁。
……嗯?罗伯特看她干什么?她住得荒郊野岭的,又没有人给他介绍。
“……等等,说起这个。”巴尼突然插嘴道,“我记得是谁说的……卡俄斯的老师似乎也相当漂亮。”
卡俄斯差点没把刚刚喝下去那口喷出来。就连罗伯特都懵了,一脸迷茫地看着巴尼。
“上回那个谁路过卡俄斯家,看见你老师在院子里浇花,直接给看入迷,走着走着撞树上了。”巴尼回忆道,“我说他是做梦做迷糊了,他硬要说不是。卡俄斯你今天刚好在这儿,你说你老师漂亮吗?”
……啊?
你非要问这个吗?你但凡换个问法呢?
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看出一个洞。卡俄斯感觉自己可能沉默了快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她终于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漂亮。”
全场一片哗然。
“我就说吧!闭门不见人,肯定有诈!”
“罗伯特眼光不错啊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时候让你老师也出来走走啊卡俄斯?想见见她!”
罗伯特大概已经死机了,神情恍惚,双眼无神。至于卡俄斯,她头疼地拧了拧眉心。
什么见不见的,能活过今晚她就谢天谢地了。
“说了那么多——卡俄斯你呢?你在镇上有喜欢的吗?”
“……我?”
卡俄斯顿住了。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青年逐渐显出神采的面容,只是兀自低头思索着。
她这样的人……喜欢谁也好,不喜欢谁也好,都没什么意义。
在恢复记忆之前,她不惜后果,也不计代价,从未思考过可能性,只是简单地喜欢着欧文。可当知道这世上的一切,早在创造之初就只属于一个人的时候,她便觉得这些情感全都失去了价值。
她不是艾琳。
她没有漂亮的皮囊,没有出众的天赋,没有强大到可以不顾一切实力。
她只有一颗因求死不得,而懦弱地苟延残喘着的,干涸的心脏。
……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卡俄斯心想。她只是在等着一个契机。在那之前的日子,不过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或许是今天,又或许是明天……但凡路易厌倦了,随手就能终结她的生命。
她早有预料。路易怎么可能会一直带着她呢?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知道得又太多,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杀掉。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难道她不惜被禁锢在路易旁边,当成宠物一样活到现在……就只是为了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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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的卡俄斯没有龙之心,只是个普通人
路易看她自然也没有带任何“兴趣buff”,因此不会特地区别对待她
尽管如此,该喜欢的还是会喜欢上,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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